“啊！”

被蘇瞳身上散發出的湛湛仙光蟄痛了眼，八方觀禮臺仙君們紛紛下意識地遮住了自己的眼。

就像道成至尊的炎陽不可直視一樣，那等仙威，令人靈魂悸動，血液逆行，心臟突突直跳幾乎躍出喉嚨……

“這不是真的！”

“但太厲害了！”

“要是真的在戰場上相見，只怕沒有人敢再與她交手吧？”

“就是這個！這臭丫頭當初就是用這個騙了本王！”七情道君認出了蘇瞳發動的坑人*，但就算是對蘇瞳抱有一些怨氣的他，現在都不得不折服在她奇異的手段下。這幻術好像比上次相見時更加精妙。

強到這個程度，力量過於誇張，而且明顯在輕浮地模仿蒼穹上四位皇者的氣息，所以此刻眾仙雖然久久不法平息自己內心的劇震，卻也知道這是一種術，而非蘇姓仙君本來的實力。

畢竟大仙皇強者太罕見了，就算真有第六皇出世，也必然不會選擇君戰這種小舞臺來初登真仙至尊之位。

“這這這……”

淩雲墨客的臉色又青又綠，一雙眼珠子幾乎擠出了眼眶，雖然極不甘心地還想臨摹蘇瞳的魂與骨，但此刻蘇瞳的一切卻都如一團熾熱的光，在遮掩其經脈流動的同時，以絕對霸道的氣勢蟄得他雙眼血流……

完全看不透了！她的力量，不可筆畫！

只見那畫在白紙上的第一筆，像是突然著了雨水一樣，分明的顏色立即在紙上暈開，輪廓開始模糊並漸漸糊成一團不甚分明的墨點。

嘭！

隨後淩雲墨客手中的筆桿也幹脆梨落地爆裂！紛飛的竹枝斷面甚至將他虎口劃出了血。

君戰臺下混戰區裏嘶吼聲一片，刀光劍影紛飛不停，但就在此刻，一位目光桀驁的男子卻心有所感地擡起了頭，一劍削去對手朝自己面門斬來的長劍，對著淩雲墨客那狼藉的模樣暢快地哈哈大笑起來。

也許是聽到了問天的嘲笑，淩雲墨客惱羞成怒，用左手抓著自己受傷的右腕，臉色陰沈地從書案後一躍而出。

罡風崩了他的發帶，令他灰白的枯發胡亂地拍打他的臉頰。他的目光陰郁而幽暗，與之前那謙卑且無存在感的老人感覺完全不同。

“能破解我硯方一界，是因為你恰好擁有幻法奇術，並不是你實際的修為有多厲害！”

淩雲墨客的嘴裏，帶著血的氣味。

他拒絕承認蘇瞳技高一籌，似被她所激怒，整個人的氣質展乃至容貌都發生了變化。

“若這樣你便覺得勝了，那簡直大錯特錯。”啐出一口血後，淩雲墨客表情癲狂！“此界本就不是我最強神通，不過為了隱藏老夫最強手段，不過我也沒有想到，在最後一戰前，有人會破了我的硯方，逼我提前動用……這個術！”

右手猛地一揮，之前那在案板前一字排開長短不一的毛筆們立即瘋狂地悸動，而後最長最粗的那根“嗖”地一聲飛入了淩雲墨客掌紋混亂的手裏，發出金屬相接般的錚鳴。

八方觀禮臺上，所有仙君仙王們的表情都不由地悚然起來，可以明顯地感覺到，戰地氣氛正悄然改變，好像有一股可怕的力量，正在淩雲墨客的手中醞釀。

天光變得晦澀陰沈，風也嗚咽，不安地玩弄著蘇瞳的衣領，翻起她的裙擺將涼意直接送到她的皮膚下。

淩雲墨客的筆，就是他的武器！

如六劍仙尊身後的劍輪一樣，每一支都有其獨特的用途，不過六劍只有六劍，而淩雲墨客的筆，卻足有十九根之多，何況此刻他操起的是其中最巨大的一枚，看上去極具威懾感。

從他的話裏，眾仙可以明白，在最後一戰前他原本並沒有想過動用此術，畢竟硯方世界易守難破，在修養自己生息的同時，亦能令絕大多數強者在倒立的畫中世界裏不戰而敗。

但蘇瞳卻用一種奇異的方法出來了，並沒有白費多少周折，甚至是一種前人們想都不敢想的不戰之法……讓自己變得不可描繪，便順利地踏出畫紙筆墨的牢籠。

蘇瞳的世界由顛倒變得如常，眾仙還想繼續體味她那有些像是謊言的幻法，但那光與陰，鹿和花的異相，卻在她踏出的剎那通通如大潮般迅速褪去，失去了頭頂的光環，她又變成了一個小女子，與立於其對面一臉陰沈的淩雲墨客相比，似乎非常單薄。

“我宣判……”

沒有給蘇瞳任何喘息的時間，淩雲墨客單手持筆側身而立，在口吐箴言的同時，天空突有萬道血光而落，氣勢猙獰，猶如地獄一角突兀出世！

“這才是他得到的那枚異首吧！”牛人魔皇霍地站起，突然在淩雲墨客身上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。

“嗯。”道成至尊點了點頭。“他本人是個咒術師，之前的硯方世界，也是這咒死術的延伸。”

“死術一出，如果成功，那女君便會死亡，雖然刀劍無眼，但若讓她就這樣死了……似乎有些可惜呢。”聖泰老祖撚了撚自己的胡子，也不知道是在可憐蘇瞳，還是在憐惜她身上的坑人*。

“你覺得呢？”白微大仙皇似恢覆了常態，又半臥在自己的花床上，對站在一旁表情恭敬忠誠的東王看了一眼。

“死了最好，該死的萬花克星。”“東王”眼窩發綠，憎恨著蘇瞳手裏那條令他本能畏懼的骨鞭。

“我想……”道成至尊對蘇瞳的興趣越來越濃，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，饒有興趣地說道：“我想她不會死，因為其實他們的道法，皆基於生死！不過所徹悟的方向與程度有所不同，本尊很好奇，在這一點上，到底誰是對的。”

生死？

聽到道成至尊嘴裏吐出“生死”二字，其它三皇的表情皆凝固在臉上，他們只知蘇瞳與淩雲墨客的意境皆不凡，卻不知道竟然都是生死道。

他們雖然身為五皇，是真仙界內最至高無上的存在，在同一時代幾乎無人可以匹敵，但這些環繞於身外的榮耀，並不意味他們擁有真正的規則力量，對於生死，因果，真假……這些虛無縹緲的力量，他們本人也在探索和迷茫之中，所悟方向不同，在對戰中只存在略微的高下之分，卻沒有絕對的誰對誰錯。

一聽現正對戰的二人，極有可能在同一道法上產生碰撞，三皇甚至封閉了自己對其他戰區強者們的註意力，直起身子，隱隱期待蘇瞳的接招。

好像東王和君琰的預言術。

看著萬道血光環繞於淩雲墨客身旁，除了那種神聖幹凈的感覺不同之外，那份縹緲宏大感，卻是相同的。

淩雲墨客用自己的右臂直接卷起了比自己個頭更高的筆桿，將黑色的筆頭狠狠朝著蘇瞳一點！

“我宣判，你的死亡！”

從他嘴裏吐出的每一個字都鏗鏘有力，像是有形之物一樣，每落一字於地，都能在地面上砸出一個洞。

那奇異的筆，似乎有一種攝魂的力量，筆頭飽滿，黑如毒水，筆身卻白得陰森，像是用逝者的骨堆積而成。那黑與白的分明，令人感覺到了一種無情與肅穆。

淩雲墨客在半空中奮筆疾書，迅速揮出了一個巨大的仙文“死”！而後將那黑色的奪命之紋，徑直向蘇瞳壓來。

大地風起，俯地的風自戰區的邊緣朝中央匯聚，此地正是先前蘇瞳與東王一戰過的平臺，當蘇瞳收起吉吉骨鞭之後，那些被東王撒落的花種又悄然蘇醒，默默在眾仙不察之際吐出新穗。

然而那涼涼的風中，不知道裹挾了什麽樣的異力，將將草葉推搡彎折之後，那些鮮嫩的新葉便再也沒有重新豎起，而是軟軟地塌在地皮上，黑得卷曲……

很多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，明明空氣沒有想象的那樣冷，他們卻已指尖發涼，心跳緩慢。

好像是死亡來了。

月君擡頭看天，天雲不知何時被人塗血，紅得妖邪，似乎有一群屍鴉從雲中掠過，尋找著死者的味道。自己的四肢開始僵硬，不過略染那死意，便似從生者的大地踏入了這死亡的殿堂，只覺得自己的身與魂在漸漸剝離……生機不受控制地枯萎雕謝！

“很強大的死意，的確已有道的痕跡！”

牛人魔皇陰了臉，不是不喜，而是鄭重。

在生死一途上，這淩雲墨客似乎走得很遠，是以他的聲音與畫筆，已經有言出法隨的力量，只有真正徹悟了規則，才能審判他人！

他讓蘇瞳生，蘇瞳不得死！他讓蘇瞳死，蘇瞳不得生！

“真的會死！琰兒會傷心的！”

君父不再觀望，立即從懷裏抖出一團被君蘭揉亂的皺紙，並從袖裏拿出一根分岔了毛的禿筆，慌忙尋找自己的硯與墨，卻才發現在之前的爭執之中，硯臺已被君蘭踩裂。

楞楞地凝視已在地面凝固的墨汁和碎硯，君父不再猶豫，迅速將筆伸入口中，用唾沫濕潤後，又用手將皺紙抹平，便不顧一切地趴在地上，急急地書畫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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